翻出祖父1947年10月在信义医院手术室拍摄的这张照片,很是欣慰。他表情轻松、平静地看着镜头。那时候,他五十出头,已是8个孩子的父亲,处在事业黄金时期,日子忙碌而充实。
往上溯源,他能留存这张照片也跟曾祖父有关。1870年代,曾祖父从外省躲避战乱来到益阳,于20世纪初在麻石街上开了一间铺面。正当生活逐步走上正轨时,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,使得店铺荡为寒烟。看着置办的产业化为乌有,曾祖父心灰意冷、一蹶不振。茫然无助之时,他加入了益阳的基督教会信义会,还把两个儿子送去教会学校学习。
曾祖父长子谢受灵,从益阳信义中学毕业后,赴美留学获得神学博士学位,回国后辗转服务长沙、南京、上海、香港、武汉等地的神学院。他小女儿是1950年代主演《青春之歌》闻名全国的“林道静”(谢芳)。祖父谢葆灵是他的次子,为人平静,从信义中学毕业后,就来到省城长沙就读湘雅医学专门学校。
祖父1915年考入湘雅医学专门学校,成为第二班预科生,1922年本科毕业。同年,美国教育考察团来华访问,评定长沙湘雅医学专门学校与北京协和医学院为中国最好的医学校。
祖父那个年代从湘雅医学专门学校毕业的,不是留欧美,就是去北京、上海等地的大医院深造,或在湘雅任职、任教。祖父由于父母年纪渐长需要照顾,而兄长又长期离家在外,所以毕业后就回到家乡益阳,并于9月来到信义医院任职。他的到来使医院急诊的人数明显增加。
工作之余,他投入相当的精力到信义中学。这是一所旧制中学,学制4年,课程除宗教课外,一律遵照政府规定。1926年,国民革命军北伐,湖南农民运动兴起,教会学校受到冲击,信义中学停办。1928年,祖父与陈开源、曹竹琴等商议复办信义中学,先办初中补习班。1930年,复办后的信义中学正式开学,招收初中新生96人,班次定为17班、18班(衔接原信义中学堂第16班)。公推曹竹琴为校长,陈开源为教务主任,谢葆灵为董事会主任,学校定名为“湖南私立信义初级中学”。
然而学校成立不久,抗日战争就全面爆发。从1937年至1945年日军投降,益阳共遭受日机滥炸15次,死伤5000多人。抗战期间,在日军炮火的威胁之下,祖父和他的同事们仍然坚持扩建病房,成立临时野战医院,尽最大能力救治受伤官兵和平民。
1944年12月,挪威人阜克德离任回国,祖父临危受命担任院长,这标志着中国医师开始直接管理医院。刚接手没多久,日军占领益阳县城,医院被迫迁往安化山区。直到1945年,益阳光复,外迁的学校和医院才陆续迁回桃花仑。此时他辞去了包括信义中学董事等在内的一系列职务,准备全身心地投入到信义医院的工作与重建之中。1946年,祖父向时任中央防疫处处长、湘雅第一班毕业的学长汤飞凡求援,弄到了一批面世不久的特效药青霉素。他又跑去南京,向国民政府卫生署申请资金,购置救护车辆,引进X光透视等检测技术。这些在当时是极少见的。 文/谢乐恩